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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华诚 | 莲子的光阴:有一种时间可以慢慢慢慢去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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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说,秋天是北京最美的季节。秋之始,我到北京来,大约要在冬天结束的时候方才离开,这算得是与北京最长久且深入的一次接触。此前不记得有多少次来过北京了。每一次都是匆匆来去,最长不过三五天,最短是朝来夕走,心如叶落河上飘飘忽忽。这一次却心神俱定。我想这安定是有缘由的,飘忽也是有缘由的——飘忽是过路,是心无所系,安定是落脚,是心有所属。所属为何,不过是有一件事,可以安安静静,缓缓慢慢地去做,不赶时间,不追功逐利,散漫沉寂,如此而已。

银杏果挂满枝头,一只猫伸了懒腰,风渐起,看秋意一点一点浓。这个院子是好地方,很安静,我却不说它的名字了。带了一点茶叶,带了几本书来,这样的时间真是享受,希望可以慢一点过。发一篇一个月前写的短文吧。秋安。









莲子的光阴


周华诚 | 文






立秋日,一边吃茶,一边剥莲子吃。茶是云南的茶。春天跟朋友一起入几座茶山玩,是在景迈山吧,看到有当地老婆婆在叫卖自己做的茶,及自己采的蕈子。真正的茶人,是看不上这样的茶的,没有包装,也不上档次,无非是一大袋子散叶而已。我去观望,与老婆婆用相互听不懂的语言交流,咿咿呀呀,比比划划,兴高采烈却不明白对方的意思——语言有时候就是这样,无非是沟通的工具罢了,其意义倒在其次。比如听雨滴敲打在蕉叶上,微风吹过稻叶尖,虫子在屋外瓦隙间鸣唱,都是一种语言,无法翻译,却令人感到愉快。我与老婆婆便是这样,用超乎意义的语言交流;最后我便买了她的一袋蕈子,与一袋茶。我给钱,她找钱,各自又照例讲了许多好话,也照例没有一句话听懂,好在,各自都开心,且好在,各自都觉得大有收获。


收获自然是大的,回到浙江之后,我才觉出那茶叶的好。一位朋友喝了,也觉得好,以为是某种极名贵的茶。我笑而不语。茶过五泡,他一定要鉴赏鉴赏,我瞒不住了方才直言相告,他大笑,便又被他掳去散叶少许。然而这也是开心的事。蕈子做汤极好,尤其是在夏天,几瓣蕈子掰开来煮一大碗汤,丢几片冬瓜,搁一丁点儿瑶柱,就绝不亚于一道山珍海味汤。


汤的做法,我是有发言权的,甚至在汤这个领域,我一直固执地坚守自己的审美标准。说起来,做菜,无非也是一种审美,跟艺术的标准,或随笔的标准,几无二致。我以前随笔写得不好,因为菜也做得普通,现在汤做得进步很多——夏天的汤当然是清淡一点的好,冬天则不妨浓烈一些,然我想说的却不是这个。一碗汤,九成须是汤,剩下一成才是料。颠倒过来,就不成样子了。在这一点上,公共食堂的汤桶倒是相符,浩浩荡荡的蛋花汤里,几乎捞不到一丝蛋花,也捞不起一缕紫菜。依我看,这就不得不归入寡淡了,而不是清淡。文章也是这样。好与坏,需要有鉴赏的舌头来完成,这却是与文章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关系,反而建立在各自的品尝经验之上。能不能品出一碗汤的佳处,是寡淡还是清淡,是清鲜还是清澈,是丰富还是紊乱,滋味的解读,尽在可说与不可说之间。


茶的滋味呢,其实,也尽在可说与不可说之间。



莲子颜色可爱,剥开来食,有甘甜之味。一把莲子放在茶台上,吃七八枚,其他的就散落在那里,像一幅画。另一枝没有破开的莲蓬,也好看,就索性让它放在案头,用不了几天就会慢慢收敛、变黑,变得国画里的小品了。我这样地一边喝着云南的散茶,一边剥食青碧的莲子,一时兴起,油然地口占一绝:


松下剥莲子,

莲子有点苦。

倘若去掉心,

那就没意思。


莲子是江南的风物。几天前我去菜场,看到摊子上的东西,就想到买几个莲蓬。菜场里的景致,一幕幕都与时节相联,见到茭白、无花果、莲蓬、西瓜,还有禁渔期过后新上来的梭子蟹。于是买了梭子蟹、茭白、无花果与莲蓬。立秋时节,夏的炎热正在接近尾声,莲蓬是顺应光阴的果实。可以想到,原来亭亭玉立的满池荷花这会儿已然悄悄谢幕,盛大的秋天将要到来。



还是一边吃茶,一边剥莲子。普洱的散茶冲了几泡,再换绿茶,开始写文章。出版社的朋友小楼编辑留言说,日人冈仓天心的《茶之书》重新装帧设计,已经印好,将给我寄一本来——这是好事,虽然我对茶没有多少的研究,此书的导读序言却是我写的,惭愧惭愧,也算是吃茶的意外收获罢。






有一种时间

可以慢慢慢慢去过






周华诚

摄影师

稻田工作者,生活美学实践者。文创项目“父亲的水稻田”创始人,出版策划机构“稻米艺文”创始人。著有《草木滋味》(广西师大出版社)、《下田:写给城市的稻米书》(生活·读书·新知三联书店)、《造物之美》(广西师大出版社)等作品十余部。,入选各种年度文选等。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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